黑夜降臨，整個皇城氣氛詭譎，似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，朝中大臣各懷心事的跪在大殿之中</p>

於光只剩最後一口氣，但是守在他身旁的親生子卻不宣禦醫，反硬要他換上朝服上殿，還叫朝中的一品大臣全跪在殿上，這不擺明了要逼宮嗎？</p>

“立儲大事，朕一日未忘”於光半臥在龍椅上，氣若游絲，“朕必在皇子間擇一可托之人，令眾卿心悅誠服”</p>

“父皇，都什麽時候了就別再說那些場面話”於祺傲慢的道：“現在就把皇位傳給我吧！”</p>

“是啊！”方道生在底下答腔，“皇上英明”</p>

於光聞言，雙眼圓睜瞪著這些年來，方道生大權獨攬，如今壓根沒有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，滿心以為東宮一位非於祺不可</p>

於祺在外也以儲君自命，與方道生連成一氣，這些事他都看在眼裏，只是顧念父子之情，他一再隱忍，但到這個時候……</p>

“若朕不允，祺兒打算殺了朕嗎？”</p>

“兒臣不敢”於祺的嘴一撇，冷冷的說</p>

於光一股氣凝在胸口，看著眼前起好的詔書，他真的不甘——</p>

殿外突然響起兵器交擊的聲響，大臣全都好奇的轉過身去，就見大開的殿門外，在月色的照耀之下，大軍如同潮水一般從午門方向湧過來</p>

方道生皺起眉頭，看著這始料未及的一幕</p>

“大膽！”於祺率先發難，“是誰鬥膽驚擾聖駕？！”</p>

“是我”於皜微笑的立於軍隊之首，大步走了進來</p>

看到於皜，於祺臉色微僵，“你——你怎麽回京了？”</p>

“父皇召本王回京”於皜不顧跪在殿上的大臣，直接走到於光面前，跪了下來，眸中閃著淚光，“父皇，兒臣回來了！”</p>

於光看著英姿颯爽的長子，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，他掙紮的擡起手來，要兒子再靠近些，“你晚了幾日”</p>

“父皇恕罪”於皜起身上前，握著於光的手微緊</p>

在回京之前，於皜已跟費態文暗中調動人馬，京城已在他們的掌握之中</p>

“兵馬呢？”於光輕聲問道</p>

“與兒臣出生入死的十萬兵馬，全在城內外守著”</p>

“好！”於光點頭，“好！”</p>

“你想造反逼宮嗎？！”於祺上前，不客氣的拉開於皜</p>

於皜冷冷的望著他</p>

看到他的眼神，於祺微楞，身子僵了下</p>

他向來沒把於皜放在眼裏，一方面他母妃早逝，沒有任何強而有力的靠山，再者他也從未表現出對皇位有任何野心，但現在他的眼神氣勢和外頭的大軍……</p>

“父皇，於皜想造反啊！”於祺指著於皜指控道，簡直是做賊的喊捉賊這些年來，為了得到那萬人之上的位置，他情願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人，縱使是手足，他也毫不留情的誅之，到此要緊關頭，可不能功虧一簣“來人！還不護駕，把人押下，斬立決﹗”</p>

方道生立刻附和，“是啊，寶親王想造反，還不將人給押下！”</p>

外頭的禁衛軍統領才動一下，立刻被帶人守在外頭的衛華給擋了下來</p>

“那些兵馬是朕要寶親王帶進京的”於光開口，聲音虛弱卻有著威嚴，“朕想看看寶親王是帶著怎麽樣的兵馬，可以在短短八月退敵立功，朕要好好的賞寶親王，還有這些功臣們”</p>

“可也不需帶這麽一大群人啊！看起來像要造反”方道生的心跳如擂鼓，心中有著不祥的預感</p>

“宰相是懷疑本王會造反嗎？”於皜轉身冷冷的看著方道生當年就是他殺了他外公一門，逼死他的母妃，更害得宮家家破人亡，他說過他會報仇，為自己也為宮雪霓，他不會放過這個人</p>

方道生的表情微僵，連忙跪了下來，“臣不敢”</p>

“宰相位高權重，豈有不敢之事？”於皜臉上掛著淡淡的諷笑</p>

方道生縱使心中不滿，但是一想到外頭的兵馬，也只能恭敬的磕頭求饒</p>

“大丈夫果然能屈能伸”於皜哼嗤道，要不是父皇重病，他真想現在就殺了他</p>

於光突地感到一陣暈眩，神色看起來十分痛苦</p>

於皜察覺，跪在他身邊詢問，“父皇？！”</p>

於光目光柔和的看了看他，看著兒子威嚴穩重的模樣，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，“是時候了……大臣聽令，大皇子於皜人品貴重，必能克承大統，朕立於皜為儲君，著繼朕登基，即皇帝位”</p>

這簡短的幾句話如驚雷般在冷肅的大殿之內炸了開來</p>

於皜心中一陣激動，不論他願或不願，這天下已握在他的手裏</p>

於光握著他的手，滿臉慈愛的交代，“皜兒……當個好皇帝，完成父皇未成的大業”</p>

擡頭看見於祺一臉的不平，他不由得被挑起了怒氣，“你——好自為之！”</p>

“我不服！”於祺吼道</p>

“你——”於光激動的指著他，一陣猛咳，然後搖著頭，在死亡面前，任何人都得要屈下頭顱，他終究走到人生的終點，他死後，雙眼閉上，後代的殘酷鬥爭他都看不到也再也管不著</p>

他嘆了口氣，無力的闔上眼，再沒有一絲動靜</p>

於皜沒有任何言語，淚水流落臉頰</p>

於祺瞪大眼睛，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，最後竟是庶出的於皜成為皇帝？！</p>

他沖上前去，拉住崩殂的於光，“父皇，你不能死！你說清楚﹗怎麽會是於皜，怎麽會是——”</p>

於皜起身將於祺推開，“夠了”</p>

於祺恨恨的瞪著他，眾大臣全臣服的朝於皜跪下，唯有於祺倔強的不願屈膝，“不可能！父皇怎麽可能將皇位傳給你”</p>

於皜神色覆雜的看著他，“你方才也聽得一清二楚了，父皇已經賓天，別在這個時候鬧事”</p>

於祺啐了一口，一臉不願相信又帶著無比憤怒，他不服氣﹗不服﹗</p>

氣憤填膺的他搶了身旁侍衛的刀，朝於皜沖了過去——</p>

於皜閉了下眼，迅速睜開，眼底閃過冷酷，為了社稷江山，就算犧牲手足生命也無須耿耿於懷，他身子一側，閃過於祺砍來的刀，拿出藏在袖口的匕首，一刀刺進他的胸口  </p>

“我給過你機會了”他輕聲的在於祺的耳畔說道</p>

於祺抽搐著倒下，一臉的震驚不信</p>

底下的方道生沒料到情勢會如此急轉直下，臉色十分鐵青，但他畢竟沒有於祺那麽沖動，新帝連手足都能殺，更何況是他，連忙帶頭叩首，大聲喊著，“萬歲，萬歲，萬萬歲！”</p>

於皜冷冷的看著俯首稱臣的方道生，朗聲將站在殿門外的宮斯雲喚了進來</p>

宮斯雲進殿後依吩咐將方道生擒住，早有準備的嘴裏開始宣告他的罪狀，“居功自傲、專橫跋扈、殺人如麻、結黨營私、圖謀不軌……”</p>

方道生嘴裏喊著冤枉、不服，卻仍被拖了下去</p>

於皜冷冷看著，沒有任何一個大臣敢吭一聲，反抗的下場血淋淋的呈現在眼前</p>

他的手上還有自己手足溫熱的鮮血，這個至高的地位，摻雜了太多的殘酷</p>

他想起宮雪霓、想起了他們的孩子，心上驀地浮現一絲柔軟，她是在這場殘酷鬥爭中，唯一的安慰</p>

縱使有風有浪，於皜終歸登基，跟著他回宮的宮雪霓雖只被封為貴妃，但受到於皜寵愛又生下第一位皇子，身分地位自然不同一般，在明眼人看來，她比被封為皇後的費竹青還要尊榮</p>

但這些虛名宮雪霓沒看在眼裏，只覺得從被迎進宮的那一刻起，生活就變得拘束又不自在</p>

好幾次，她都覺得宮中生活苦悶得很，幸好還有稚子和嬤嬤陪伴，不然她真的很想要離開</p>

從小在民間成長，她過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，來到這宮墻之內，那些繁文縟節著實令她厭煩，尤其是她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見於皜，這最令她感到難受</p>

現在於皜是皇上，再也不只是她的夫君這麽單純</p>

這華麗的宮殿是她的家，可她心中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，反而有種悵然所失的感覺</p>

今兒個，宮雪霓趁著天氣好，帶著剛會走路的於熙在禦花園玩耍，每每看著他活潑的模樣，聽著他牙牙學語的聲音，她才得到一絲的慰藉</p>

她想起那把於皜賞給她的七弦琴，他請了最好的師傅打造，但是她只隨意撥弄了下就擱在一旁</p>

寢宮的床鋪旁壁上掛著一把稀世寶劍，那是大漠受降可汗所贈，象征於皜的赫赫軍功，他說要與他最愛的女人分享他得到的榮耀</p>

這些華麗的物事就跟皇宮一樣，跟她格格不入看著玩得開心的兒子，她看得怔忡出神</p>

於皜制止太監、宮女出聲，輕聲走到宮雪霓身後，從背後一把摟住了她</p>

宮雪霓先是一驚，接著沒好氣的斜睨了他一眼，“於皜！”</p>

“大膽！”於皜佯怒道：“竟直呼朕的名諱？！”</p>

宮雪霓對他輕皺了下鼻子，不是很真心的應了句，“皇上恕罪”</p>

他擺擺手，將太監和宮女給遣退下去</p>

“現在只有咱們一家人，”他拉著她，走到兒子身旁，逗弄著他，“隨便你想怎麽叫都可以”</p>

於皜臉上笑容燦爛，只有跟霓兒在一起的時候，他才能找到片刻的寧靜與快樂</p>

他對當皇帝向來沒什麽興趣，只是為了保命也為了保護宮雪霓，才不得不走到了這一步</p>

他的無奈，宮雪霓明白，她是天下最懂他的人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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